汪叽de羡羡

【忘羡】一年春（42）

魏无羡还记得他跌进了水潭，那时甫然一阵血气冲上喉咙鼻腔，脑海里想，是该浸着针芒的寒意搅弄肺腑，可并没有，现下很煦很暖，从脚底生出了的温和徐徐汇向全身，在离他非常近的地方，还有淡淡檀香入鼻。

好像自己靠在一块石壁上，但很平整，几乎没有棱角，浑身上下沉重无力，他未睁眼，先道：“蓝湛？”然后轻微地撑了撑身体。

“别动。”

教不要动的那人声音又低又沉，他听了果然不动，再定神，只觉自己的双脚正抵在一片温温热热的地方，而且似被一双手圈着。熟悉的感觉，仔细一想，是蓝忘机搂在了怀里。魏无羡笑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蓝忘机道：“寒从足起，莫再伤寒了。”

魏无羡哦了一声，疲乏得不想睁眼，但还是忍不住想看一看，随即轻微哼唧了一声。

只睁开一条缝隙——是黑的。

再缓慢地完全睁开，比夜还暗，和之前昏睡的时候无甚不同。

方才欲要讨哄的心思猝然沉了多半，手指动了动，下意识地伸手去摸，于是第二次被蓝忘机止住：“别动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的手被蓝忘机的牵着，还是执拗地继续一点点靠近眼角，蓝忘机不再阻止，由着他摸上眉眼之处，不出意外地摸上了一条柔软的带状东西，顺着发鬓绕了半圈，直到后脑处，再往下，跟着发尾拖了很长，被他捏住一角垂到肩上，魏无羡道：“你的抹额？”

“嗯。以防炎疾。”

说完，蓝忘机似是起身了，紧接着，一件烤干的衣物裹住了他，继而被环着肩，那手稍稍用力，魏无羡就被带到了蓝忘机的臂弯里。他随意地问，只是实在小声，仅仅彼此才能听见，道：“我的眼睛怎么了？”

蓝忘机双手搂上他：“眼角有伤，眼上积了淤血。暂时的。”

魏无羡点了点头，没有替自己问下去，反而道：“那你呢，受伤了没？”

他开始从衣里伸出手，无目的地摸向蓝忘机的小腹，既紧实，又温温热热，虽是这样，立即反应过来，蓝忘机从水里救了自己，并没有穿上衣，衣物应该还在火前烤着，但眼下在洞里困着，架不住这里阴飕飕的凉气，魏无羡将身上的外袍解了一半，摸索着朝蓝忘机另一半肩搭处，挨得他紧，道：“哥哥暖你。”

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一声“好” ，如此抱着，又不受控制地睡了过去。

“大——师——兄——！”

再一次是被震醒来的，以为是妖兽发作，不然就是洞要塌了。衣物早已由蓝忘机穿整完毕，魏无羡一下子坐起来，抓着蓝忘机的手，急促地道：“蓝湛！我好像听到……听到我师弟的声音了？”

蓝忘机从后轻按住他的肩，道：“是。”

魏无羡侧着耳朵，去寻蓝忘机的方向面对着他：“什么？我……我师弟还在？他们没有逃吗？！”

蓝忘机道：“应是没有。每半个时辰过，便有声音寻你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寻我？那我睡了多久？”总不能一睡快半个月，都到救兵搬来的时候了。

蓝忘机道：“……四个时辰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也就是，他们喊我了八回，我才听见！”

蓝忘机纠正道：“五次。你第一次醒时未有声音。而我听到，亦无法回应。”

太远，能传到与否是个问题，又与妖兽战，心有余而力不足，况且对于蓝忘机来说，教他扯着嗓子喊回去，也是不可能的。

魏无羡道：“那江澄呢？”

既然师弟在，江澄也不会跑。

可蓝忘机道：“并未听到。”

所以，与蓝忘机的一番对话中，两人推测，他们从潭底出来后，或许有一些人直接返回了自己家，但也有一些人没有，譬如他的师弟们，从连接着洞里潭水和外面水流的小溪游出后，又在迷一般的山林里找回了洞口，想奋力一搏，将巨石上的灵力抵消殆尽，然后把它从洞口移开，或者凿穿。

魏无羡道：“从暮溪山离姑苏蓝氏最近，蓝氏的门生能直接返回云深不知处求援，那江澄应该也跟着去了。”

蓝忘机道：“大有可能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那我们能直接出去？”

静养保存体力，等有人放下藤蔓，就能顺利出洞？

蓝忘机道：“不会。”

五个时辰前，魏无羡落入潭中，一面牵住了妖兽让江澄再次逃走，一面却伤了自己，导致现在绑着抹额无法睁眼。蓝忘机那时入水去救，游至妖兽爪下夺过魏无羡，迅速将他抱上岸边，谁知这玄武妖兽也紧跟半爬上岸，咆哮狂吼之声震耳欲聋，它伸长脖颈，獠牙玄齿欲要吞下二人。无法，蓝忘机背着魏无羡进入了当初的狭窄洞道，架了火架，画引火符咒生火。而那只王八，还半个身子露在潭外，堵住了他们的去路。

魏无羡叫苦，王八兄，我都成这幅模样了，实在不想和你打，就不能放我们一条出路？

“……”王八兄不理，并且每有一次震动，它就转醒一回，着实将他们困在此处，教蓝忘机与魏无羡去它肚里和它作伴。

魏无羡叹了口气，道：“那就还要杀它。”可他眼睛暂盲，要协助蓝忘机过于困难，继续道：“但他一定会回水，在水下呆了几百年，长时间呆在岸上肯定会不习惯，如果能在他返回水里时有人打开洞口最好，如果没有——”

蓝忘机道：“拾弓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对！蓝湛，你手里还有弓吗？”

蓝忘机道：“无。”尚有剑，但此刻没什么作用。

魏无羡道：“那就多盯着那只王八，它现在是睁开还是闭眼？”

蓝忘机向前几步看去，道：“睁眼。”

魏无羡伸出手，蓝忘机一回来蹲下，就被拉住了袖子，听他道：“那就再等等，不急。”平日属他冲到最前，如今对一只视力不好的妖兽，却是不让蓝忘机冒险的。

又约过一个时辰，听遥远的洞口处师弟们还在喊他，不过变为一个时辰一次，魏无羡期间有喊回去过，但似乎没有被听见，亦没有回应。他此刻只是失笑，忽然听连续扑通的声音，道：“蓝湛，王八是不是回潭了？”

蓝忘机道：“向潭退了一丈。你坐好，我去捡弓。”

等那些弓被拿进来，魏无羡笑着，伸手要了一把，而后右手轻轻一拨，他看不见，只用耳听，金属铿锵的声音入耳，良久，他道：“蓝湛，不好听的。”